寂静的拂晓（6）
尤利娅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摆好了十几张长桌。并且已经有些高个子就坐了。他们人手捧着一本书，默默地研读。
萨沙带着他们选了一张长桌坐下，自己坐到最左边的一端。接着，去莱登城堡里上课的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大学生们也从塔楼上下来，没有什么人在一旁监督，他们自觉地遵守着某种规矩，没有人说话，脚步声也很轻，走到长桌旁，拉开椅子的声音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他们腰板挺直，伸直了天鹅一样的长颈，微微抬起下颌，一切动作经由他们做出来，都像是优雅的芭蕾表演。
尤利娅发现，整个天空城的学生人数似乎并不少，可在昨天开学晚宴上，除去刚刚入学的，她就只看到了零星几个穿着白色斗篷的。她那时好像被淹没在了黑色和蓝色交织的海洋里。
佐拉格夫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恭敬地站到一边。她身后，一个穿着白色大巫师袍的白胡子老人缓缓走出来。他板着一张老脸，不怒自威。所有的学生全部起立，对着他鞠躬行礼。新生们不明所以，也跟着弯下腰去。
白胡子老头也向学生们回礼：“请坐。”学生应声坐下。“很抱歉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迎接各位新生的到来。请允许我作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是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乌里扬诺夫，莱登学院天空城的院长。欢迎来到天空城。”尤利娅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他。
这位分院长并不像苏马罗科夫校长那样健谈，他只是简单地对同学们表示了欢迎，并且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其他的事项，我想尼科尔斯基先生已经告知各位了。”听到点名，萨沙站起来，又向乌里扬诺夫院长鞠了一躬，乌里扬诺夫只是示意他坐下。
娜塔莉亚不禁在心里想：“一个天空城的学生，这一天到底要鞠躬多少次？”她之前只听说过在东方，有一个小岛上的人，一天到晚都在鞠躬。
乌里扬诺夫走到第一张长桌旁，并且在最左端坐下，佐拉格夫人则坐到了最右端。
伊莎贝拉夫人没有来，乌里扬诺夫院长挥动他的魔杖为大家带来了一桌子饭菜。
尤利娅把黄油涂在大列巴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然后去喝那一小碗酸奶罗宋汤。尤利娅喝汤的样子很好看，是从契尔年科夫人那里学来的——她先是用调羹在汤碗里舀出一点，然后把调羹尖端对准嘴巴，微微抬起头，那调羹的手稍微向上一抬，汤汁就滑进了嘴里。
这是异常安静的一餐，所有人都在尽力维持优雅，新来的也从周围的环境中感受到了压迫感。
娜塔莉亚还是像往常一样，把整个勺子吞进嘴里，然后拿出可以反光的勺子。她用余光瞥到尤利娅的姿态，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又觉得好玩。她学着尤利娅的样子，舀了一汤匙罗宋汤，往嘴里倒，可是汤汁不听话地顺着嘴角往下流，娜塔莎只好用另一只手接着，然后用餐巾擦干净手。擦手的时候，她发现尤利娅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转过去，她不好意思地冲尤利娅笑了一下。尤利娅耳尖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接着，她看到尤利娅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想把整个勺子吞进去，可是无奈嘴巴太小了，没能成功，尤利娅也转过来对娜塔莎笑了一下。
而旁观着这一切的萨沙摇摇头，他怀疑是不是伟大的天空城弄错了什么，这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应该在高山城而非天空城。
乌里扬诺夫院长似乎知道自己对这些学生很有威慑力，很有自觉地在众人吃到一半的时候就选择了离席，并且示意众人不要在意他。
他走后，仿佛空气都变得轻松起来。有些人的背都小幅度地垮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吃完后，用杯子里的清水漱漱口，漱完吐进痰盂里，再用完嘴角赶紧离席溜回寝室。
佐拉格夫人好心地提醒：“不要跑，注意你的肠胃。”
娜塔莎在回寝室的路上问尤利娅：“你刚才为什么要学我？”
尤利娅：“是你先学我的。”
娜塔莎挠挠头：“你那样真的能喝完吗？”
尤利娅：“可是妈妈就是这样喝汤的。”
“那你爸爸呢？”
“爸爸不喝汤。”
娜塔莎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了，所幸已经走到了她的寝室门前。
“午安，尤利娅。”
“午安，娜塔莎。”
尤利娅回到自己的寝室，发现床帘已经被整齐地收好，杯子也铺平整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了佐拉格夫人，然后把斗篷脱下，换上睡衣，把衣服叠好，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睡她的午觉了。
窗户外面好像还在下着雪，屋子里暖烘烘的，尤利娅顺便做了个“白日梦”。
到了时间，佐拉格夫人又把他们叫起来，一个个地发送编发魔法。
娜塔莉亚简单地洗了一把脸就跑过来找尤利娅，看到她正在刷牙。
娜塔莉亚新奇地看着她：“你中午也要刷牙吗？”
尤利娅正好喝进去一口水漱口，只能向她点点头。
娜塔莉亚：“可是妈妈说刷牙太多不好。”
尤利娅把水吐出来，又开始洗脸，洗完脸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一阵扑鼻的香气散发出来。
她把盒子举到娜塔莉亚面前：“你要来一点吗？”
娜塔莉亚摇摇头：“我刚才已经用过了。”
尤利娅和娜塔利亚根据萨沙说的，走到摇摆钟前面，听到一声不是十分真切的钟声。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一扇门前。
尤利娅轻轻的推开门，示意娜塔利亚一起走进去，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教室里已经到了一些人。小孩子们精力总是很旺盛，也充满好奇心。他们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堆，互相询问着名字。
娜塔利亚：“我们坐在这里好吗？”
是一个中间靠后一点的位置。尤利娅点点头。
教室里面温度有点低，尤利娅把两只手攥在一起。娜塔莉亚用胳膊碰了她一下，然后在手心哈了一口气，两手摩擦起来。
尤利娅也学着她搓起手来，娜塔莉亚用自己的手握住尤利娅的两只手：“热不热？”
尤利娅笑了：“嗯。”
一个白斗篷坐在了尤利娅旁边：“你是契尔年科吗？”
尤利娅转头，发现是个男孩子：“是的，我是契尔年科，你是谁？”
那个男孩子伸出手想和尤利娅握手：“菲萨诺维奇，伊万·菲萨诺维奇，你可以叫我伊万，或者，我的家里人都叫我万尼亚，你也可以这么叫。”
尤利娅摇摇头，也没有和他握手：“你好，菲萨诺维奇。”
菲萨诺维奇只能讪讪的把手收回去。
娜塔莉亚发现尤利娅对这位菲萨诺维奇同学并没有昨天对待她那样友好。她把这一切归结为性别问题。或许尤利娅不喜欢和男同学相处。
教室后面的门突然开了，一位教师走进来，他首先挥动魔杖，把教室最后面的窗户关上，室内温度又高了起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堆课本，经过那些座位时，那些课本自动地飞到每个人的面前，人手一本。
老师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字母，然后用魔杖指着那串字母说：“维克多——阿列克谢耶夫——”他故意说得很慢，还拉着长音“这是我的名字。本学期将由我来教授各位语文。现在，把你们的课本打开第一页，把你们的右手放上去——好的——”
阿列克谢耶夫说着又挥动了一下魔杖，尤利娅看到她的手下面出现了一道光。
阿列克谢耶夫：“现在，拿开你们的手看看！”他声音很轻快，好像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尤利娅挪开手，发现是她为数不多能写出来的几个字：尤利娅·契尔年科。
大多数的学生还不怎么认字，但他们看着书上突然出现的一串字母也很开心。巫师幼崽们启蒙晚，他们常常是入学后才开始认字，但他们可以辨认出自己的名字也能看出阿列克谢耶夫的字很是好看。
阿列克谢耶夫：“现在我们开始点名——我本来是不愿意点名的，这太费时间了，但今年是个特殊的年份——现在，听到名字的同学请站起来答一声’到’好吗？”
“好！”
“尤利娅·契尔年科！”
尤利娅站起来：“到！”
阿列克谢耶夫很欣慰地笑了。
“克里斯汀娜·维那莫伊宁！”
克里斯汀娜：“到！”
“伊万·菲萨诺维奇！”
尤利娅身旁的伊万站起来：“到！”
……
“亚历山大·罗果夫！”
“到！”
“尼娜·伊万诺娃！”
“到！”
……
“娜塔莉亚·罗曼诺娃！”
“到！”
……
冗长的点名环节结束后，阿列克谢耶夫收起了花名册，打开了他的课本：“现在，把课本打开第一课。”
然后是一阵呼啦啦的翻书声。
“现在我来提问一下——有谁知道我们的母语叫什么吗？”
这个问题，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有些黑斗篷，还用手肘敲击着课桌，企图吸引老师的注意。
阿列克谢耶夫思考了一会，然后指定了一个人：“菲萨诺维奇先生，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菲萨诺维奇很得意地站起来，其他人只能不无失望地放下手。
菲萨诺维奇：“是俄语，先生。”
阿列克谢耶夫打开了花名册：“很好，菲萨诺维奇先生加一分，请坐。”然后用羽毛笔在伊万·菲萨诺维奇的名字后面写了个“+1”。
阿列克谢耶夫：“忘记说了，这个就是你们的学分，期末的时候学校会统计，学分最高的前几名可以获得一些荣誉。”
一个黑斗篷问他：“什么荣誉？”
阿列克谢耶夫回答她：“类似一些荣誉证书或者奖状什么的吧。还有，这位小姐，下次提问前请先举手，否则会被扣分。老天，你们高山城的学生总是那么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