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拂晓（7）
阿列克谢耶夫接着提问：“那有没有人知道，俄语里面一共有几个字母呢？”
举手的人稍稍少了点，不过倒也还是很积极。
阿列克谢耶夫没有看花名册，直接点名：“维那莫伊宁小姐，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好吗？”
克里斯汀娜站了起来：“是三十三个，先生。”
阿列克谢耶夫笑了：“看看，高山城也不全是数字疯子。”
克里斯汀娜：“可是这也是个数字……”
阿列克谢耶夫示意她坐下，然后接着说：“好好学习俄语吧孩子们……俄语，是一门优美的语言。”
一个黑斗篷女孩举起了手，阿列克谢耶夫认出了她，就是刚才提问的那个。他示意她站起来。
阿列克谢耶夫：“又是你这个小家伙，你又想说什么？”
女孩：“分数，先生，维那莫伊宁同学的分数！”
阿列克谢耶夫：“哦哦，是的，”他打开花名册，在维那莫伊宁的名字后面也写了一个“+1”。“我忘记了，十分抱歉，维纳莫伊宁小姐。谢谢这位……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尼娜，尼娜·伊万诺娃。”伊万诺娃说出名字的时候，有一种说不清的骄傲，好像这个名字给她带来了无限的荣耀。
阿列克谢耶夫很满意地点点头：“那么，这位伊万诺娃小姐，你愿意成为我的课代表吗？为了你的认真负责？”
伊万诺娃眼睛里面好像迸发出了星星：“我很愿意，谢谢你，阿列克谢耶夫先生。”
阿列克谢耶夫在花名册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伊万诺娃的名字，然后在她的名字前面标了一颗红色的星星。
“好的，好的。请坐。”
娜塔莉亚有些羡慕这位伊万诺娃同学，可是她用气声问旁边的尤利娅：“尤利娅，课代表是什么？”
尤利娅显然没有偷偷说话的习惯，只是用自己以为很小的声音回答她：“我也不知道。”
阿列克谢耶夫听到声音后瞟了她们两个一眼，假装清了清嗓子：“上课的时候不要讲小话。”
尤利娅和娜塔利亚听到后立即正襟危坐，眼睛盯着老师。
阿列克谢耶夫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那三十三个字母，然后把粉笔扔进粉笔盒。
“那么，契尔年科小姐，请你来读一下这几个字母。”
尤利娅有些紧张，但还是把字母一个不错地读了下来。家里的礼仪老师在一年前教过她字母歌，幸好她还记得。
“很好，契尔年科小姐加三分。请坐。”
三分！这节课上课来最高的一次！
孩子们有些惊讶，娜塔莉亚也看着尤利娅也有些羡慕。
不过三十三个字母对这些刚刚上学的小孩子还是太多了，阿列克谢耶夫打了一下响指，黑板上就只剩下前五个。
这五个就已经够他们学几天了。
课有些长，中间只有十分钟时间给他们上厕所。有些小孩子忍不住无聊，撕下课本上的纸折成纸飞机，被阿列克谢耶夫发现后在花名册上减去了两分。下课时孩子们都拿起自己的课本，折纸飞机的只能默默地把飞机展开，再夹到课本里面去。
菲萨诺维奇经过他们的时候不小心还笑出了声。
阿列克谢耶夫老师收拾好了自己的教材才想起来提醒学生们：“下节课不要忘了带纸和笔！”
那几个倒霉的孩子没敢问他课本的事情。
娜塔莉亚对尤利娅说：“你好厉害啊，尤利娅！”
尤利娅：“你说字母表吗？这没什么，我只是提前学过。”
孩子们打开门，发现会长们都尽职尽责地等在教室门口。
娜塔莉亚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她身边窜过去，定睛一看是今天坐在尤利娅身边的那个菲萨诺维奇。
菲萨诺维奇好奇地问萨沙:“尼科尔斯基学长，你们每节课都要来接我们？”
萨沙还来不及回答他，就被身边的彼得抢了先：“当然不是，我们是学生会会长，不是老妈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泽金娜学姐一样……”
彼得话说了一半，被泽金娜一个攻击魔咒打在了头上：“老天！玛利亚你不能这样，你以后是要当医生的！”
那位被彼得叫做“玛利亚”的深海城会长——玛利亚·泽金娜，把魔杖收回：“你说谁是老妈子？嗯？”
彼得故意捂着头说：“我没有！我只是说，他们的学姐，泽金娜善良！善良！”
一旁的萨沙显然已经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他没有加入那两个人，兀自对他的小同学说：“走了，伙计们！”
娜塔莉亚看着打闹的彼得·尼科尔斯基和玛利亚·泽金娜，觉得他们大概玩得很开心。她用手戳了一下尤利娅：“尤利娅，那位蓝斗篷的学姐，是不是彼得学长的女朋友啊？”
尤利娅觉得这个想法简直太奇怪了：“怎么会！你没有看到他们在吵架吗？”
娜塔莉亚试图向她解释：“哎呀，我爸爸妈妈在家里也是这样的……唔，我哥哥上次带姐姐回家，他们也是这样的。”
“姐姐？”
娜塔莉亚：“是哥哥的女朋友，她让我叫她姐姐。”
尤利娅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她的爸爸妈妈是很恩爱的，从来没有吵过架。他们永远是很礼貌的，保持着一种互相尊重的相处模式。这听上去可能有点怪，但这没什么，至少在尤利娅看来是这样的，大概在菲萨诺维奇看来也是这样的。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公爵家庭，两夫妻相处起来都是相敬如宾而非甜蜜的。
上一辈——诸如尤利娅的外祖父母那样的，更是采取一种疏离的态度，他们有时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不过他们也无需交流。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太久了，从青葱少年到风烛残年。久到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对方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语言反而变成多余的了。比起爱人，他们更像是一种伙伴，陪伴了彼此大半辈子的伙伴。达丽雅·亚历山德罗娃夫人总是说亚历山德罗夫公爵是她的“老伴”，并且慈爱地抚摸着外孙女的头，告诉她：“‘老伴’就是老了陪着你的人。”
萨沙带着孩子们在莱登城堡里穿梭，走楼梯下去。
娜塔莉亚在后面跟着数：“一层，两层……”
旁边一个小姑娘问她：“你在数什么？”
娜塔莉亚：“我在数我们在几楼，等我们到一楼的时候就能数出来了。”
而尤利娅发现这里的楼梯间内壁上也挂满了画像。
“这里的画像是莱登学院历代校长的。”萨沙好像有读心术，不问自答地解答了包括尤利娅在内许多小孩子心里的问题。
“大卫的也有吗？”一个孩子问道。
萨沙：“那是肯定的，他在一楼的门口。”他们所说的“大卫”专指莱登学院的第一任校长——大卫·拉斯托尔古耶夫。传说他曾是七大公爵先祖选出来的勇士，第一个走进西伯利亚，建立了莱登学院，并且发现了魔法界目前已知魔力最为充沛的地方——贝加尔湖。解决了当时的魔力危机，让巫师们顺利度过了那场“凛冬”。
人们都很敬佩他，七大公爵中曾有人建议他成为巫师界的第一任国王，他没有接受，只说自己宁愿做莱登学院的第一任校长。从此，所有的巫师都成为了他的门生。大卫在贝加尔湖畔斩杀恶龙的故事被一代代传颂，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所有巫师童年时的偶像。
最后，他们在楼梯间出口处看到了那副画像。莱登学院里的拉斯托尔古耶夫像和契尔年科庄园里那副不太一样。尤利娅从小看的那副拉斯托尔古耶夫是严肃的，而这幅的他更和蔼慈祥。
或许从一开始，孩子们的性格就是既定的。天空城的孩子们总是很矜持，哪怕面对着自己从没见过的偶像画像，也照样没有兴奋过头。而在这一群中最为好动的娜塔莉亚，此时正掰着手指头数着他们刚才走过的楼层数。
尤利娅想问问她到底是几楼，但还是忍住了。毕竟，刚才问娜塔莉亚的人不是她。偷听别人讲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尽管她并不是有意偷听的。
幸好刚刚那个小姑娘又问了娜塔莉亚一次：“你数完了吗？”
娜塔莉亚点点头：“数完了，是四楼。”
尤利娅松了一口气。
回到天空城的时候，佐拉格夫人和伊莎贝拉夫人已经在等着了。晚上的桌子没有中午那么多，大概只和早上的差不多。
早上的那个学姐这次坐在了一个靠右的座位，尤利娅想了想，走到了她的旁边，娜塔莉亚也跟着坐了过去。
尤利娅很有礼貌地要向学姐行屈膝礼，吓得学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连忙阻止了她。并且拉着她一起坐下。
“是萨沙那个家伙吓到你们了吧，他简直就像个老学究！”
尤利娅摇摇头：“尼科尔斯基学长只是告诉了我们一些进门的礼仪。学姐你好，我是契尔年科，请问您早上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尤利娅就像是个精致的娃娃，柳德米拉看着她，心里有些惊喜。她之前没有和公爵家里的人接触过，还以为他们都是很难相处的人。没想到，尤利娅对着她这样的平民也那么有礼貌。事实上，这些老贵族们，即使面对自己最厌恶的人，也能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这只是他们最基本的礼仪。
“我叫柳德米拉，柳德米拉·阿加丰诺夫娜，我的名字不好记，你叫我教名就好。你可真漂亮。”
尤利娅：“谢谢你，柳德米拉学姐，你也很漂亮。这是娜塔莎，我的朋友。”
正在一旁等待人来全开饭的娜塔莉亚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惊奇地抬起头看着她们。她看见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向她打招呼：“你好，娜塔莎！”
娜塔莉亚：“你好，学姐！”说完，又转过头去。
柳德米拉拉着尤利娅的手说：“我也是学生会的，不过不是会长，是副会长，也是安全部长，负责看着你们不要打架——当然，这在这里是很少发生的，我和尼科尔斯基是搭档，找不到他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柳德米拉絮絮叨叨的介绍着学生会，直到佐拉格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最后她才说明意图：“你愿意加入学生会吗？”
尤利娅想起了在家里爸爸说过的话:“我很愿意，但我可能不加入。”
“为什么？”
“因为爸爸说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