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拂晓（13）
宴会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整个魔法界的“上流人士”都来了，除了亚历山德罗夫公爵夫妇。契尔年科夫人认为她的父母年纪已经大了，不再适合长途跋涉，于是点名喊了她的弟弟法尼亚·亚历山德罗夫过来。
两个小姑娘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蓬蓬裙的裙摆就像两座移动的小山。她们适时地行礼，也接受着他人或真心或虚情假意的敬意。克里斯汀娜看着尤利娅抬起的头，心想，或许她真的需要一顶王冠。
迈尔斯在一旁怂恿着伊万也过去加入两个人，可伊万给了哥哥一个大白眼。
“得了吧，我去凑什么热闹？”
尤利娅带着克里斯汀娜去找威廉夫人要了两件斗篷，然后两人手挽着手到院子里走动去了。
作为东道主，尤利娅义不容辞地替克里斯汀娜提着灯笼。
不一会，克里斯汀娜就发现了不对劲，尤利娅身上，头上没有落下过一片雪花，相反，她自己的头都要白了 ，胳膊上和肩膀上也积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冷倒是不至于，只不过到时候弄湿了主人家借给她的衣服总归不太好。
她不禁发问：“尤拉，为什么你的身上没有雪？”
专心看路的尤利娅闻言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克里斯汀娜：“嗯？这是魔法啊。我们是巫师啊！”
克里斯汀娜有些惊讶：“可是，难道你已经可以使用魔法了？”
尤利娅：“哦，这倒没有，是妈妈给我的。”说着她用小手帮克里斯汀娜拍去了胳膊上的雪，头上的她有点够不到。“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你想回去吗？”
克里斯汀娜摇摇头，正好把头上那点积雪都抖了下去。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参观别人家的庄园。而且这里的一切都和家里很不一样。偌大的花园里，只有冬青和零星几棵松树是带着绿色的植物。其他的树都已经成了“光杆司令”。花更是没有的。空旷的院子里小路四通八达，曲径通幽，就好像是迷宫，这对于一个好奇心极其旺盛的六岁孩子来说，几乎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
冬青丛被修剪成了各种样子，简约的方块状或球状，还有的修建成了兔子小猫这样的小动物形象。喷泉被重新启动，在魔法的加持下，雪天也能正常工作。这样的庄园，即使是在明斯克寒冷的冬天，也绝对和“荒凉”不搭边。
不过，对于看惯了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的维那莫伊宁庄园的克里斯汀娜来说，这里还是少了些东西：“尤拉，或许庄园里该种一些花？你喜欢铃兰吗？下次我可以让卡尔给你带过来一些。”
尤利娅又带上了她社交用的微笑：“好啊。可是为什么是你的哥哥呢？你明明可以亲自来。”
克里斯汀娜：“我不是经常参加这种宴会的，往常都是父亲带卡尔一起。”
“或许是年龄问题吧。我很小的时候也是不会参与这些的，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爸爸告诉我说，我也是会说话之后才会被妈妈抱着参加各种宴会的。虽然很多都是在契尔年科庄园举办的。”
克里斯汀娜又摇摇头：“所以啊。记忆里今天是我第一次参加宴会呢。虽然家里经常会来一些客人，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多。”
尤利娅又笑了，不过这一次是真心的：“你要和我比什么？维那莫伊宁家里有三个孩子，可契尔年科只有一个。”
天空中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这往往象征着好事即将来临。
尤利娅带着克里斯汀娜七拐八拐地来到马厩，斯捷潘和索菲亚正在享用他们的晚餐。一旁的年轻昂司看到两人过来，恭敬地行了礼，然后退到了一边。
克里斯汀娜还在思考刚刚尤利娅的话。作为一个公爵继承人，她虽然没有没有尤利娅和伊万·菲萨诺维奇那样出色的社交能力，但也不至于听不懂尤利娅的话外之音。
在维那莫伊宁家族里，卡尔才是第一继承人，因此他必须去做这些社交，哪怕这很繁琐并且很无趣。而他的妹妹们，就不必在如此小的年纪奔波于一场又一场名利场。而作为唯一继承人的尤利娅，就不得不从小失去作为一个孩子应有的玩耍时间，去一遍遍地学习礼仪，学习和那些上等人虚与委蛇。
索菲亚的肚子更大了，昨天爸爸还说大概产期就在这几天了。
尤利娅让昂司先生给索菲亚额外添了一些补充营养的东西，她盼着索菲亚和肚子里的宝宝都能健康的。
克里斯汀娜和她的爸爸好像不太一样。相比于爸爸对独角兽的不屑一顾，她倒是对这种魔法界独有的生物还饶有兴致。
尤利娅罕见地在独角兽的事情上大方了起来：“威廉夫人说索菲亚的肚子比一般怀孕的独角兽都要大很多，大概是怀着一对双胞胎。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克里斯汀娜希望领养一只吗？”
克里斯汀娜指了指自己：“我？”
尤利娅点点头：“就当是你送给我铃兰的回礼。”
克里斯汀娜：“那我就从现在祈祷这的确是对双胞胎吧。还有，希望爸爸能同意我在家里饲养这只小独角兽。谢谢你，尤拉。”
雪这时候已经停了，宴会的气氛也逐渐推进了高潮。
威廉夫人来到马厩前找到她们，告知到克里斯汀娜要走了。这并不奇怪，毕竟维那莫伊宁公爵从来不喜欢在这种对他而言毫无用处的宴会逗留太久。实际上，自从儿子毕业后，他就再也没有亲自去过任何一场大型宴会。唯独今天，老朋友弗拉基米尔夫妇和他有要事相谈，他才久违地露了面。
尤利娅亲自把克里斯汀娜送到大门前，那里已经围了不少送别的人。
克里斯汀娜想要把斗篷接下来物归原主，契尔年科夫人拒绝了她：“留着吧，好孩子，这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上马车的时候，克里斯汀娜依依不舍地朝尤利娅一挥手：“开学再见。”
尤利娅也朝她挥手：“好的，开学再见，维那莫伊宁小姐。再见，维那莫伊宁先生。”
尤利娅目送着没有马的马车腾空远去，身后的人们都被女主人带着回了会客厅。维那莫伊宁父女的离去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们并不是今天的主角。
尤利娅望着天空出神，阿芙罗拉老师不知道从哪走了过来，摸了一下她的手，试探着她冷不冷。
感觉到的尤利娅回头看去，发现阿芙罗拉罕见地笑了。
阿芙罗拉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她怕自己的坏心情吓到尤利娅，所以硬扯出一个笑容来面对她。
她是受契尔年科夫人之托来带尤利娅回房间的。已经很晚了，小孩子不能熬夜，所以她照例要尤利娅先睡。来之前，阿芙罗拉还特意帮尤利娅温了一杯牛奶。
阿芙罗拉拉着尤利娅的手很热。但这主要归功于她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可以确信的是，她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巫师，但她又活得像个不会魔法的凡人似的。至少尤利娅就从来没有见过她使用魔法。
回到房间后，阿芙罗拉在一旁看着尤利娅洗漱，并且在她洗澡的时候退了出去，估摸着时间进去，尤利娅已经在书桌前坐好了。宝宝沐浴液散发着奶香味，这激起了阿芙罗拉的一点温情。不过也只有一点。因为紧接着她又换上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了。
她坐在一旁监督着尤利娅写日记，当然她完全不想窥探一个女孩子的隐私。不过就算想也没有机会。尤利娅所用的墨水是一种特制的，写出来的字只有日记的主人和获得主人同意的人才能看到。她坐在这里只是负责看着尤利娅不偷懒而已。
尤利娅身高不够，坐在椅子上脚不着地，于是两条腿欢腾地动着。她还在写字的间隙偷看了老师一眼。阿芙罗拉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对她一系列不符合“淑女”形象的行为都没有加以呵斥，反而假装看着天花板眼不见为净。
尤利娅看着阿芙罗拉，生出一点坏心眼：“老师，我房间的灯好看吗？”
阿芙罗拉用食指轻轻推了一下这个调皮鬼的后脑勺：“好好写日记，契尔年科小姐。”
尤利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吐了下舌头。
写到哪了？哦，和克里斯汀娜一起看索菲亚。最后，她驱动手里的笔吐出红色的墨水，在旁边写上了：“双胞胎记得给克里斯汀娜一只！”然后轻轻合上了日记本，然后把本子和笔都放到原来的位置上。
尤利娅爬上了床，自动盖好被子。家里举行宴会的时候，她就没有晚课了。否则，可怜的孩子还要贴墙站一个小时来训练仪态。
阿芙罗拉把还温着的牛奶端给她。尤利娅喝完后还替她用手帕擦干净了脸上的奶渍。
尤利娅突然福至心灵地问：“老师，今天的牛奶是你帮我热的吗？”
阿芙罗拉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是，是夫人热的。”
尤利娅听不出什么心情地说：“好吧，老师晚安。”
“晚安。”
阿芙罗拉出去后，屋子里的大灯熄灭了，只留下床头的小灯亮着。
阿芙罗拉替她关上了门，然后就匆匆地不知又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会客厅里，已经有一些客人陆续地离开了。契尔年科先生醉了，于是他拜托小舅子替他陪在妻子身边，替她挡一挡各处递来的酒杯。
“法尼亚，替我保护好玛莎。”说完契尔年科先生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了。
该说不愧是公爵先生吗？喝醉的他步履依旧平稳，并且坐在椅子上时后背也是挺直的。眼神一点也没有涣散，而是盯着穿梭在人群中的妻子，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威压。其实只是一个防止不怀好意之人而设下的法阵。
法尼亚·亚历山德罗夫对这个姐夫总是有些意见。今天亲眼见到他喝醉之后，法尼亚更加讨厌这位“契尔年科公爵”了。
姐姐看出了他的心思，趁人少的时候悄悄辩解道：“法涅奇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瓦洛佳他很久都没有喝醉过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总有一些情绪要宣泄。”
法尼亚对二姐恨铁不成钢：“什么日子？一年的最后一天？那可真是特殊，值得一个丈夫放下妻子喝得烂醉如泥。我最讨厌醉鬼！”
玛丽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遗憾地摇摇头。
